脉诊是中医四诊望、闻、问、切中最关键的方法之一，音乐是古今中外疗病的重要手段，古代原始的音乐疗疾法仍在当今的少数地区保留并使用。通过脉诊等四诊合参可以准确诊断病情，通过音乐可以治疗人体疾病，脉学与音乐学相关联可为中医学应用于音乐治疗学奠定理论基础，有重要实践意义。在同质的“气”与天人合一理论建构下，音乐学与脉学的理论会通亦具有重要哲学意义。

1 脉学与音乐学会通何以可能

回溯历史，在神灵崇拜的远古时代，医乐本不分家，音乐与医学具有同根一体的联系。用阴阳二气及五行思想阐发自然界和人事规律，是中国古代传统思维方式，古人认为“乐”能够调谐自然与人体的阴阳及五行所属之“气”，并结合意象等思维把五行、五脏、五音、五脏脉联结成辩证体系。

1.1 医乐同源

音乐与医学在本源上是一体的。乐的繁体字“樂”字本是“藥”字，远古时期乐与药不分，共用一“藥”字。人类社会的早期，“巫彭作医”，远古人类神灵崇拜，认为巫医主导的乐舞能沟通天神，乐舞在原始宗教中具有沟通神灵、驱赶病魔而有治病疗疾之功能，“‘藥’字上从‘艸’下从‘木’。”[1]“艸”字读“草”，取象为草木之初生，而中药以草药为主，后有中药的繁体字“藥”之专指是历史逐渐演化的结果，药与乐的分家亦可从读音上来证明，“藥”字读音“从草乐声”。综上所述，医乐本同源，“樂”专指乐，“藥”字专指药，是后来功能分化的结果。

疗字最早写作，从“樂”，《说文解字》：“治也。……或从尞。”[2]疗字的繁体字“療”是从“尞”之声而从从“樂”的转化而来。由此亦可见，上古治疗疾病，乐是主要手段。朱丹溪也说：“乐者，亦为药也”。上古至先秦之时，乐与医逐渐分家，乐与医逐渐走向理性化之路，轴心时代的哲学突破，使得理性之光照射四方，出现以“阴阳二气”及五行学说来解释自然界及人体的状况。《吕氏春秋·古乐》云：“昔阴康氏之始，阴多滞伏而湛积；水道壅塞，不行其原，民气郁瘀滞著，筋骨瑟缩不达，故作为舞以宣导之。”[3]这是先秦以阴气积郁而致水道以及人体出现气滞不舒的灾害及疾病，而以乐舞的畅快、欢腾来鼓动“气”的周流从而冲破积滞。《尚书·洪范》亦把自然界万物类归为五行之“气”及属性：“木曰曲直，火曰炎上，土爰稼穑，金曰从革，水曰润下”[4]。表明先秦时期已经能够把自然界的现象纳入阴阳二气及五行范畴来进行理性化分析。

1.2 气化同构论下五脏、五音一体

“天人合一”是中国传统思想的精粹，《灵枢》云：“天有五音，人有五脏；天有六律，人有六府，……此人与天地相应也。”[5]798-799五音是中国古典乐曲的五音阶，分别为宫、商、角、徵、羽，对应五脏为脾、肺、肝、心、肾，五音六律与人之脏腑一一对应是天人一体的气化同构思维模式下的系统归类。

《内经》运用天人一体的气化同构论把人体五脏、五音、五声相配，认为“气”是自然界一切事物的本质属性和构成万物的基本元素，庄子亦说“通天下一气耳”[6]391。“神在天为风，在地为木，在体为筋，在藏为肝，在色为苍，在音为角，……其在天为热，在地为火，在体为脉，在藏为心，在色为赤，在音为徵，……其在天为湿，在地为土，在体为肉，在藏为脾，在色为黄，在音为宫，……其在天为燥，在地为金，在体为毛，在脏为肺，在色为白，在音为商，在声为哭，……其在天为寒，在地为水，在体为骨，在藏为肾，在色为黑，在音为羽。”[5]29“巽为木，为风”[7]261，后天八卦方位在东方应春天生发之气，其卦气为“震雷巽风”，春气生发草木，对应五行之气中的“木”，“木曰曲直”，性喜调达，肝主疏泄，通达气血，肝有木的通达气的属性，故肝属木。《汉书·律历志》云：“角者,触也,阳气蠢动,万物触地而生也。”阳气触动万物发而为角音，取象春生之气生发草木，故受阳气触动而发亦为五行之木音，故木音为角，肝属木，故肝对应之音亦为角。“离为火，为日”[7]261，在位南方应夏长之气，其卦气为离火，夏季阳气盛极，“火曰炎上”，性动至极，心主血脉，归发气血而主动，故心属五行之火。“征者,祉也,万物大盛蕃祉也。”(《汉书·律历志》)“祉”为阳盛极则万物盛壮，物产丰富则福祉多多，盛阳之象为火，为阳气大盛生长成就万物，物各盛壮。征通“徵”，故五行火之音为徵，心属火，故与心相应之音为徵。“坤为地，为母”[7]261，居中位应长夏及四季中各十八日之气，其卦气为坤土，长夏在四季居中长养万物，“土爰稼穑”，性阴柔布化，脾主肌肉，生成卫气营血润泽各脏腑，脾有五行之土生成布化精气之性，故脾属土。“宫者,中也,居中央畅四方,唱始施生为四声之径。”(《汉书·律历志》)宫为中正平和之音，五行之土居五行之中位，具有天地中和之气，所以土音为宫，中和为天下之大本，脾胃为人体后天之本属土，居五脏中位滋养五脏六腑，所以脾与宫音相应。“兑为泽”[7]262，应西方秋杀之气，其卦气为兑金，秋气肃杀，万物凋零，“金曰从革”，物之变革凋谢，金性又喜沉降，升极之阳气止而从肺而降，故肺属金性。“商者,章也,物成事明也。”(《汉书·律历志》)金石为物所取而音声成章，“故金石有声，不考不鸣”[6]222，所以肺对应商音。“坎为水，为沟渎，为隐伏”[7]261，北方应寒水之象，其卦气为坎水，冬季生生之阳气潜藏，“水曰润下”，性就下而润，肾处下位闭藏阴精，所以肾属水。“羽者,宇也,物藏聚萃宇复之也。”(《汉书·律历志》)羽是舒之意，阴极阳复，潜藏阳气至春而万物复苏，枝叶舒展，坎水潜藏的生生之气至春生发春木，所以与肾相应之音为羽。